把星空烧成粗糙的河流
阿尔的太阳
——给我的瘦哥哥
【中】海子
“一切我所向着自然创作的,是栗子,从火中取出来的。啊,那些不信任太阳的人是背弃了神的人。”
到南方去
到南方去
你的血液里没有情人和春天
没有月亮
面包甚至也不够
朋友更少
只有一群苦痛的孩子,吞噬一切
瘦哥哥梵高,梵高啊
从地下强劲喷出的
火山一样不计后果的
是丝衫和麦田
还有你自己
喷出多余的活命的时间
其实,你的一只眼睛就可以照亮世界
但你还要使用第三只眼,阿尔的太阳
把星空烧成粗糙的河流
把土地烧得旋转
举起黄色的痉挛的手,向日葵
邀请一切火中取栗的人
不要再画基督的橄榄园
要画就画橄榄收获
画强暴的一团火
代替天上的老爷子
洗净生命
红头发的哥哥,喝完苦艾酒
你就开始点这把火吧
烧吧
1984.4
阿尔,法国南部小镇,与梵高的后期生活密切相关,其在阿尔的创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并形成了自己独立于印象画派的绘画风格。海子创作太阳系列长诗的尝试也深受梵高的影响。可以说阿尔的太阳给了梵高的艺术生命新的泉源,阿尔的烈日,麦田,田野给了凡高火山一样喷薄的灵感。诗人在诗篇开始便大声呼唤:到南方去 到南方去 你的血液里没有情人和春天。
这是一种心灵相通的理解,他在内心深处将自己的苦难与梵高的苦难紧密相连,他们为了自己狂热的艺术追求宁愿放弃物质和情人。他们过着及其简单的生活,追求无限的精神信仰。
“丝杉和麦田”,梵高1889.9作过名为《有丝杉的麦田》的油画。在梵高的画作里追求一种对自然的真实描摹,追求生命的流动。 “向日葵”,梵高认为:向日葵是太阳之光象征光和热,是他内心的情感写照,也是他苦难一生的缩影,不是一般的花。“苦艾酒”梵高在阿尔作画时既以苦艾酒和烟草取代食物,梵高“绿色的缪斯”,美丽的毒药。这些特殊的意象在诗人眼里都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太阳般的意志及其俭朴的生活,背后更有超乎常人的宏大志向。
《阿尔的太阳》是海子的自述诗,他在向世人宣告他的苦难和理想,宣告所有同梵高一样的天才的伟大,并表明了自己追随的态度。
海子写到,梵高的血液里“只有一群苦痛的孩子,吞噬一切”。“春天、情人、面包、月亮”都不是梵高所拥有的,正是因为他不拥有这种“生活的必须”,所以他才会那么为艺术而疯狂。他的第三只眼就是太阳。他用太阳作为双眼来诠释对生命存在的理解,在诗人看来,他就是上帝遗落在人间的非凡人,所以他才会如此热烈,才会如此吸引自己的双眼。所以他会用他“多余的活命时间”来体验艺术的真谛和人间的痛楚。“代替天上的老爷子洗净生命”,是海子对梵高的瞻仰。
“我画太阳时,要画得让人们感觉到它以可怕的速度在旋转。它发射出力量无穷的光波和热波。我画麦田时,要人们感觉到谷粒中的原子在生长、爆裂。我画苹果时,要人们感觉到苹果中的液汁溅到皮肤上,果核中的种籽在往外钻向开花结果!”这是梵高对高更说的一段话,海子也有同样的理想和创作追求,他用诗在画麦田和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