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不如与我一决高下,若是我输了,便答应你一个条件,若是你输了,便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西凉平芷轻轻扬起了额头,面前这个男子怎么能与豫王相比,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即便魂葬祁王殿,也该是她下辈子的良人,西凉平芷早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不再思索男女之事,但若是能做一二件事让世人记住豫王的英明,她便会全力以赴。
“我若是胜了姑娘,也并非光彩,这样吧,我以单手对你,一来也不失公平,二来,也算是我不枉家父的教导。”蔺凡谨慎地说,谁知道这个鬼灵精怪又会出什么怪主意。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承让了。”说话之间,西凉平芷侧身环转而来,周遭的竹叶扬起重重一层,如破竹一般劈向了蔺凡,蔺凡轻退两步,脚尖落在一丛低矮的灌木花丛上,右手手指尖破剑势,竹叶随即倒在眼前,西凉平芷冷冷一笑,水袖一扬,倏忽停在了蔺凡的面前,两人仅仅隔着十余厘米的距离,脚下的灌木丛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突然,蔺凡的左手感到一阵风暴般的推撞,原来西凉平芷早已暗中凝力将五成功力打在了蔺凡让出的左手之上,他毫无避让,手腕瞬间迸出鲜血。西凉平芷没想到蔺凡竟然不躲,连忙借势收住,没想到余力推着她落下灌木丛,她再次发力,跃上了蔺凡的肩头,一掌打向蔺凡。
蔺凡出右手接招,两人内力皆深厚,只是西凉平芷的空门遁中更参杂了阴柔的招数,蔺凡仅有阳刚之气抵住,一时之间落了下风,他脚下的灌木丛瞬间崩裂,他跌落在了地上。
“你认不认输?”西凉平芷轻轻地拍了拍肩上的竹叶,俏皮地问道。
“还没完呢。”蔺凡说着跃身而起,一个飘逸,抵到了西凉平芷的面前,右手扣住她的肩头,西凉平芷竟无法挣脱,周遭似有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包围住,原来这个男的刚才所有的示弱都是假的。她心里暗暗地想。
“是在下冒昧了。”过了一会儿,蔺凡将手松开,眼眸里发出了蓝色的光。
“不用这般客气,是我输给你的,说吧,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情。”西凉平芷掸了掸肩上的细碎灰尘,问道。
“这件事情我还没有想到,等到我想到了之后再告诉你好吗?”蔺凡说。
“可以,只是不要拖太久,本姑娘记忆力不好,也许有一天就忘了呢。”西凉平芷转身离开,手向后摆了摆。

“姑娘怎么可能是记忆力不好的人,这城西的竹园可是被所有人遗忘了呢,偏偏你记住了。”蔺凡朝着对面的背影说道,那背影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又以更快的速度离开。
“平芷啊,今天情况如何?”西凉平芷刚进了门,就听到宣姨娘领着一众仆人急匆匆地赶来,她一个箭步进到门去,返身就要将房门锁上。
“宣姨娘,我很累了,让我喘口气好吧?”宣姨娘将手伸到两扇将要关上的门之间,西凉平芷便不好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好探出头来小声地说了一句。
“再怎么累,也不至于和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吧,我让他们给你备一碗玉露,让我进去和你说说话。”宣姨娘是父亲在母亲去世之后续的配偶,西凉平芷从来不服谁,可是对这位深藏不露的女人却抱着敬畏之心。
“姨娘,咱们有事好商量,只是今天我实在身体不适,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反正我爹还没有回来,您也不需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吧。”西凉平芷哀求道。
“你怎么不舒服了呢?”宣姨娘说着早将手搭上了西凉平芷的脉搏上,闭着眼听了一番。“心率过快,五脉不通,你可是跟我说谎了呢?”
“宣姨娘,不用这样吧,我什么都听您的,今天我能否给自己做回主呢?”西凉平芷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个眼睛放光的女人,可还想最后一搏。
“可搞清楚了,你听话的对象不是我,是你的父亲,是整个西凉氏,还有你心尖上的那个人。”宣姨娘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总是戳着西凉平芷的脊梁骨。
“我真是怕了您了,请进吧。”西凉平芷将门彻底地打开,转身进了房间,宣姨娘跟在她的后头。
“是不是又胡闹去了?”宣姨娘一坐下,便质问道。
“没有啊,我和这个蔺……蔺凡聊得可好了,只是他心气高,似乎不喜欢我这样生性活泼的女子呢。”西凉平芷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这天这么冷,你还随便拿了冷水往肚子里面灌,当心你的胃,你身子骨天生就弱,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宣姨娘盯着西凉平芷的手,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我父亲喜欢您了,什么事情都想得周到,对了,姨娘,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情。”西凉平芷被盯得难受,将手放下,凑到宣姨娘的面前,挤眉弄眼起来。
“若是想让我帮你隐瞒你去城西竹园的事情,我可是办不到的。”宣姨娘摆了摆手,头上的藏青雕金珠钗随着她的晃动发出了细碎的声音。
“你怎么又知道?”西凉平芷这会真是瞪大了眼睛,她自恃有踏雪无痕的武功,别说是竹林了,就算是在鲜花丛中练功,也不会让一般人嗅到任何鲜花的气息。
“你的指尖,沾着衣丝,这种材质,一般的京城公子哥是不屑穿的,但是考虑到你今天会的是掌銮仪卫事大臣蔺东峥的小儿子蔺凡,他的品位向来清奇,恐怕是从他的素麻长衫上扯下来的吧。”宣姨娘缓缓地说。
西凉平芷吞了一口口水。

“即便你承袭了楚红子的空门遁,可以于无形中来去自如,可你忘记了这个哟大小姐。”宣姨娘说着指了指她的指甲,“早上我让人刚给你抹好的指甲,如今却覆上了一道细纹,仔细一看,是竹叶的边缘划到的,你自小就喜欢去城西的竹园玩,豫王殁了之后,你去得更加频繁了,所以这些线索都可以推断出你刚才做了什么事情。”宣姨娘缓慢地说着大实话,而且是西凉平芷一直在隐瞒的事情,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姨娘,您这么冰雪聪明的人,肯定会为我隐瞒的是吧?”西凉平芷扯着宣姨娘的袖子,撒娇道。
“平芷啊,你如今也大了,虽然别月在宫中颇得盛宠,可也不能成为你放松自己的理由呀,深宫之中,人心叵测,一旦不小心被漩涡卷入就是尸骨全无,你可得做你姐姐最坚强的后盾,让她在朝中有人,在皇上面前也能说得上话呀。”宣姨娘认真说。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思考这么多事情,父亲没有儿子,我和姐姐没有兄弟,我们也无需求什么朝堂上的光辉,就让我好好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行吗?”西凉平芷说道。
“自古都求圣恩绵延,即便是你不争不抢,别人便要来抢你的,这个道理你不懂?豫王……可不就是因为抢不过吗?”宣姨娘说,她今天穿着一身贡缎长纹梅花衫,这贡缎是皇上御赐的,姨娘平日里谨慎不愿意随便穿出来,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了兴致,穿起了这绫罗绸缎。
“姐姐不是已经做得很好了吗?”西凉平芷站起身,看了一眼墙角的三角梅,凌寒之中尚且绽放,比起这世间的人心,倒是纯粹许多。
“可是被君王临幸的运气,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落在你的身上呢?到时候,你是去也不去?”宣姨娘严肃地问。
“当初我爹已经向皇上明确了自己的本意,必不让我入宫侍寝,莫非是有什么变故?”西凉平芷的眼神渐渐冰冷起来,若是父亲为了朝堂之上的荣耀要将自己送将出去,她一定会做出凌厉万分的事情。
“我只是说如果,自古以来,姐妹俩若是能在后宫之中互相帮衬,可不是更好吗?平芷啊,也就是你这样的心性能拒绝成为人中龙凤的好机会,要是换做别人家的小姐,可不知道要怎么高兴呢。”宣姨娘的语气柔和了下来,但西凉平芷已经捕捉到了其中隐含的意思,必定是父亲在谋划什么呢。
“不用说了,姐姐喜欢的东西,我必不会争,我也恨透了这后宫之中的险恶,人本有更好的活法,为何一定要在宫墙之内争个你死我活呢?”西凉平芷说。
“总之,若是你下定决心了不入君王家,就要赶紧找个适合的人嫁了,谁知道我们君上的眼睛哪一天就对准了你呢?”宣姨娘将手覆上了西凉平芷的手,她冰凉得犹如玉石的双手在微微震颤着。
“姨娘,你知道我在等什么,即便知道等不来这个人了,我也希望有个人能与他一样明白我的性情,你跟我爹说,再等我一年吧,若实在等不来,我便随便找个匹配的人嫁掉了。”西凉平芷低低地说,阴暗的神色覆上了她的眉目,朝天发髻上的青丝有些凌乱,宣和知道西凉平芷心中的苦,可是她不能不为自己腹中的胎儿做打算,若是个男胎,就要依傍着西凉家的富贵成为朝堂中的栋梁,若是女胎,便要她踏着前面两个姐姐的荣光成为后宫中的主宰者,宣和原本也可以成为闲云野鹤的人,只是这世上有很多事非人力所能为,西凉平芷不过是争权夺利的一枚棋子罢了,真可惜她还在顾影自怜。
“蔺凡那边你已经封口了吗?”宣和问西凉平芷。
“他不会说出去的,我见这个男子不像其他的酒囊饭袋,跟他倒是可以说上几句话。”西凉平芷的脑海中浮现了刚才那个男子深厚的内功,竟然可以将自己的身子箍得死死的,内力必非常人所能及。
“这样便好,你父亲那儿我会去回话的,以后不要再这么胡闹了,想去城西竹园,可以让楚红子和你一块,贸贸然地跟一个公子哥去,当心被人算计。”宣姨娘说着起了身,西凉平芷觉得这两天宣姨娘的身形不似以前矫捷,便以为是她病了。
“宣姨娘,你可是身体不适?我见你最近走路都小心了,这两天天气寒冷,你可得当心身子。”见宣姨娘要走,西凉平芷连忙起身送她。
“不用在意我,我照顾自己的本事可是比你强的,等会跟你父亲用晚宴的时候可千万别淘气,要不然我也兜不住老爷子的脾气。”宣姨娘说完走出门口,西凉平芷的贴身侍婢曲如正端着杯盏站在门口,低低地跟宣姨娘行了礼,又小声地提醒了西凉平芷,“小姐,这是夫人为您准备的玉露,温温的,正好吃呢。”
“多谢宣姨娘的好意。”西凉平芷点了点头,微笑着和宣姨娘说道。
直到看到宣和的身影消失在九曲回廊中,西凉平芷才步入屋内,曲和紧紧跟在后头,“锁门。”西凉平芷低低地说。
“小姐,你让我探听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曲和将汤碗放在桌子上,走到西凉平芷的身边等候指示,西凉平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从来不随便吃别人送来的食物,即便是父亲的也不行,更何况是父亲身边的一个姨娘。
“说。”
“蔺凡早年跟随豫王,是精武堂中术道一门的大弟子,豫王兵败前夕,却突然退出精武堂,据说当年抄家的主意也有他父亲的一道参本。”曲和说。
“我知道这个人不简单,可放眼京中,谁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跟我相亲的那些人,家世显赫,祖上驰骋沙场,也受了不少豫王的恩惠,可一听到我提起他,竟然噤若寒蝉,也就这个人愿意和我说一二句话。”西凉平芷说,她并非刁钻刻薄之人,只是豫王的死一直是她胸口上最疼痛的所在,一个人,一处府邸,一整个家族被连根拔起,若不说是有奸人所为,皇上怎么可能如此狠绝,当年谣传豫王拥兵造反,也没等来他的一声辩解,便被射杀在了祁龙殿,英魂何安?
“小姐,他的父亲可是坐牢了京郊安防的第一把交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告诉您什么事情呢?再说了,我们能听到的东西未必全是真的。”曲和说。
曲和其人,虽是西凉平芷身边的丫鬟,可将她招揽到身边绝不是巧合,她是龙族的后代,天生有过人的天赋,擅长过目不忘的招数,很多时候还能为她出谋划策,看到事情背后的本质。
“你说得有道理,只是以我的身份,怎么可能再知道什么?只恨我不是男儿身。”西凉平芷有些愤恨,她知道民间定有人对豫王的死去耿耿于怀,可有多少人是真为了佐证自己心中关于豫王正直不阿的幻想呢。
“小姐,您有没有想过问宫中的那位呢?”曲和躬身问道。
“我姐?她从小被模式化地养成,我的父亲教她以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可不就是为了我们西凉家的荣耀铺路吗,怎么可能冒险做这样的事情?再说,我听说今年对于我西凉家的局势十分不利,何必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乱呢?”西凉平芷说。
都说长姐如母,可是这位姐姐自幼便送入宫内,两人岁数相差无几,却面对着不同的童年和际遇,要与她说什么话都需要思前想后,生怕被扣上幼稚的帽子。
“如此一来,我们只有好好把握蔺凡这条线索了。”曲和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些奇怪。”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说。”西凉平芷突然来了精神。
“自皇上继位以来,十分忌惮朝臣与王爷们亲近,可偏偏这蔺凡常年去卿玉楼玩乐,我打听过,这卿玉楼是八王爷名下的一处资产,以蔺凡谨小慎微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提防这事呢?”曲和说。
“你是如何知道这处青楼是八王爷名下的?曲和,你在外的情报网可真要让我刮目相看了啊。”西凉平芷看了一眼曲和,她从来都是镇定细致的那个,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明白,今天却不慎将话给说满了。
“小姐,当初我投奔您的时候已经约法三章,我能说的必全部说给你听,但若是不能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您只要知道,我的这张情报网可以帮您做成许多事便行了。”曲和说。
“好,那我就将所有事情托付于你。”西凉平芷转头面向曲和,“你继续为我跟踪这个叫蔺凡的家伙,还有八王,当今皇上的兄弟不多,其中又以八王最为聪慧,我还真不相信他和蔺凡之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西凉平芷轻轻地敲着桌面,不经意之间瞥到了自己的指甲,果然有细小的划痕,“等下帮我把这亮灿灿的指甲洗掉吧,涂在手上真是难受。”
“是,小姐。”曲和行了个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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